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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们应该要有更好的中文,我们也应该欣赏更好的中文。”那么,“中文好,好在哪里?”5月24日,中国台湾女作家、编辑张晓风作客成电讲坛,带领师生领略中文之美,增强文化自信。
“中文是我们的骄傲!”
老外懂中文的吗?张晓风从几个小故事娓娓道来:10年前一个国外富商花重金培养女儿从小学习中文,只因为他觉得中国未来的发展不可小觑。而他自己并不懂中文,只会说一句“冰啤酒”。她认识的一个外国导游,带领中国旅行团,行程结束时他也只会说“这个这个”“那个那个”等一点点中文。
“老外不懂中文的好,中国人自己懂不懂呢?未必。”她认为,很多中国人也存在词不达意的情况,说出来的中文像是从英文翻译过来的一样,“我们作为中国人,更应该掌握中文、欣赏中文。”
她说,自古以来中文都备受推崇。清政府对汉文非常尊崇,编纂了影响深远的汉字辞书《康熙字典》。但现在,我们却在很多时候把中文和外文的地位本末倒置了,如果有谁家的小孩子英文说得很好,大家都会羡慕称赞。她强调:“我们不要在语言上跟在别人的后面,这是没道理的。”
中文在国外也受到推崇。英国著名诗人艾兹拉·庞德虽然不懂中文,但却是一个中文的“铁粉”,一生都在推崇中国文化和中国文字,后来甚至宣称中文才是最适合写诗的文字。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,有人问美国诗人康明思,你要去哪里呢,他回答道:“我要回我(精神上)一直居住的地方——中国”。
每个字词都饱含情思
讲座中,张晓风分别介绍了汉语字、词和整体之美,直接论证了中文之好。她说,汉字有象形、指事、会意、形声、转注、假借六书以造字。比如,“尘”的简体字是“小”加“土”,让人联想到实验室的玻璃器皿里有一些小小的沙土,便唤之为“尘”,这是一种物理属性。但它的繁体字“塵”,则能让人领略到更多的意境。有一次,她和朋友席慕蓉在清晨的原野上见到一群鹿奔来,卷起阵阵烟尘,那一瞬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叫“塵”。
她认为,古人造字就如演电影,呈现着一种动态与情境。“多”是两个“夕阳”相加,那么,它的意思是很多夕阳吗?非也。对古人而言,时间是永恒的,“多”就是一夕复一夕,如是循环。仅仅一个字就蕴藏着时间宝贵、岁月无穷的哲理。她自嘲道:“如果是我这样笨的人来造这个多字,肯定会画很多直线条来表示很多吧。”“武”是以自身的强大止住冲突,“旦”是在辽阔平原上遥望红日跃出地平线,“习”是小鸟不断震动翅膀学着飞行……她说,每一个字都仿佛一幅图像,“足以迷死庞德”。
而由字组合成的词语更是传递着朴素而包容的智慧。一个字和另一个本无关联的字连在一起,顿时就被赋予了新的含义。“点心”就仿佛用那么一小点食物点了一下你的心,正好缺了一点的心因为吃几口点心便得到了满足。这两个字也由于独到的思考而巧妙连缀。
而将相反的字放在一起,则体现了中国人思维的两面性。不以“成败”论英雄、不摆弄“是非”、相逢一笑泯“恩仇”,汉语十分自然地就将事物的两面囊括其中,这是我们语言的独特现象,也体现和塑造着我们的思维。
迭字和量词是中文词语的特色。“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”,形容词、副词乃至动词皆可叠用,“庭院深深深几许”辗转于三位诗人之手,“深”字可解为四种词性。《天净沙·即事》词全篇用叠字手法“莺莺燕燕春春,花花柳柳真真,事事风风韵韵。娇娇嫩嫩,停停当当人人”,将春天的美好画面勾勒得活灵活现。量词常带有形容的性质,“一桌一椅”固然含义已清楚,“一张桌”却更为形象,“一操琴”闻之便知此琴将用来弹奏。
散文是中文的宝藏
张晓风认为,散文是属于中国人的特殊文体,西方人将文学分为小说、戏剧、诗歌,而散文是“第三类半”,因为西方人不是太喜欢散文,他们不太能体会散文的美,在散文里看不到故事、看不到起伏、看不到跌宕。
“为什么我们中国人喜欢散文呢?”张晓风说,“因为散文里透露出我们和作者对话的可能。这就像你讲一个故事给我听,我觉得那很遥远,故事好像是架构在另外的一个世界里的。可是散文呢,是非常贴近生活的,中国人觉得有一种淡淡的神韵。”
“从古至今,中国人只分两种文体,一个是散文,一个是韵文。”唐宋八大家写戏剧吗?不写。写小说吗?也不写。写诗吗?有,但是不多。他们主要写什么呢?答案是散文。唐宋八大家成什么家?答案是散文家。
“寄蜉蝣于天地,渺沧海之一粟”这是蕴含哲思的佳句。知道它的哲学意蕴,这两个句子才更有意思,才能体味出无限时空中的有限人生的悲哀。她说,外国人是很难体会到“惟江上之清风,唯山间之明月”的美妙意境的,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清风和明月会给中国人那么大的感触。
“前不见古人,后不见来者”是时间,“念天地之悠悠”是空间,想到这里“独怆然而涕下”。这几句是为自己渺小的生命而悲哀:既不能参与那漫长的时间,也不能参与那广大的空间,字里行间包含着很不甘心的伤感。
由此为引,张晓风感慨地说:“伤感的同时我们也能够收敛,生命是有限的,能够好好活着就好好活着,能够好好跟人相处就好好跟人相处,对无限时空的尊重能使我们得到应该有的谦卑的角色。”这是她从散文中读出的处事哲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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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晓风,中国台湾女作家、编辑。1941年出生于浙江金华,江苏铜山人。8岁随母亲一起赴中国台湾,毕业于东吴大学,曾任教东吴大学和香港浸会学院。阳明大学创校以后就来此校任教,一直担任该校通识教育中心教授至2006年退休。创作过散文、新诗、小说、戏剧、杂文等多种不同的体裁,其散文最为著名。她的成名作《地毯的那一端》抒写婚前的喜悦,情感细腻动人。其后的作品在内容和技巧上都不断发展和突破,从描写生活琐事,渐渐转变为抒写家国情怀及社会世态,融入哲理,不断开拓。主要作品有《春之怀古》《地毯的那一端》《愁乡石》《我喜欢》等。曾获中山文艺奖、吴三连文艺奖、中国时报文学奖、联合报文学奖。余光中先生曾称其文字“柔宛中带刚劲”,将之列为“第三代散文家中的名家”。又有人称其文“笔如太阳之热,霜雪之贞,篇篇有寒梅之香,字字若璎珞敲冰。”《张晓风自选集》中的《行道树》一文,曾入选人教版语文七年级课本第七课。
编辑:罗莎 / 审核:林坤 / 发布:陈伟